第98章 盛载天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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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错了,就得自己担着◎

晚上六点, 赵向晚留在季家别墅吃饭。

季宅与盛宅的平面格局差不多,只是装修有所区别。

自门厅、玄关进入客厅,偏中式风, 红木家具, 墨绿软装, 烟雨迷蒙的山水画, 让人一进就有一种如入江南美景的感觉。

读大学这几年,赵向晚渐渐和季家人熟悉起来。

季家奶奶周芳溪朴实热情,季昭妈妈洛丹枫随性淡然,都不是那种心眼多的人。季锦茂虽然有心眼, 一开始的讨好有算计之嫌,但他护短, 确认过赵向晚是自己人之后, 便对她处处维护,令赵向晚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。

一来二去的, 赵向晚由最初的拘谨到现在的熟稔,她渐渐放下心防, 融进了这个家。

像今天, 周芳溪在盛家别墅门口看到赵向晚,第一时间就和季锦茂打电话,让他把季昭接回家里来, 说赵向晚在附近办案子, 吃完饭还得加班, 赶紧回来饭桌上聚一聚。

知道赵向晚喜欢吃腊味, 周芳溪炖了一锅腊猪脚, 亲自下厨做好青椒炒腊肠、酸菜炒笋干、小葱煎鸡蛋、土豆丝、蒜蓉空心菜, 满当当一桌农家菜, 乡土气息浓厚,香气扑鼻。

洛丹枫为人清雅,以前在家当小姐的时候很挑嘴,从来不吃腊味。但后来在乡下当知青,什么苦都吃过,也变得接地气了许多。她身穿一袭真丝家常服,示意保姆拿来赵向晚的专属餐具,微笑道:“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吗?真辛苦,晚上多吃点儿。”

季锦茂端来两碗甜酒冲蛋,撒上枸杞、红枣、桂圆,一碗放在赵向晚面前,一碗放在周芳溪面前:“来来来,家里就你们俩喜欢吃这个甜酒。”

【今天上班累吗?】

季昭坐在她的左手边,转过脸专注地看着她,那双黑呦呦的眼睛里写着关怀与眷恋。

浓浓的,家的味道。

这就是赵向晚一直渴望的家。

慈爱的奶奶、温雅的妈妈、和善的爸爸,还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人。

季家吃饭以前很安静,因为季昭太过沉默,大家都不敢开口,怕惊扰了他。现在有了赵向晚,季昭想什么她都知道,餐桌上也热闹了起来。

周芳溪挟了一大块腊猪脚放在赵向晚碗里,打听案子:“今天你们每家每户地询问,是因为什么?盛老虎死了,谁杀的?”

腊味的香气钻进鼻子,唤醒了赵向晚的童年记忆。

腊猪脚,往年在老家,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两回,口味特别筋道,肉香味混着松柏枝的烟熏味,这就是过年的味道。

一边啃猪脚,赵向晚回了一句:“细节不能透露给你。”

周芳溪有点着急:“我们是一家人,有什么不能说的?你别搞得那么死板好不好?好歹说一点,让我也心里明白一点。”

季昭抬眸看了周芳溪一眼。

被孙子这么一看,周芳溪顿时就老实下来:“好吧好吧,我懂了。你是刑警,是破大案子的刑警,是要遵守规定。”

看老太太那悻悻然的模样,赵向晚笑了:“有些事,您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,我可以告诉你。”

周芳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:“那你说。”

赵向晚说:“盛承昊被害,目前我们正在调查。”

这一点,周芳溪其实已经猜到了。

盛家别墅门口围了那么多人,有人抬着一具尸体上了警车,谢纤云、盛载中站在门口目送警车离开,警察走访询问周边住户,详细询问盛家的基本情况……

——所有信息汇总,多半是盛老虎死了呗。如果是小儿子死了,只怕谢纤云连站都站不起来。

季锦茂消息灵通,早就听说盛承昊被害的消息,但再一次在饭桌上听到,依然有些唏嘘:“唉!盛总死了,这可真是……”

洛丹枫淡定道:“我早说过,家和万事兴。盛家四口,也就那个小的是个乖的。”

刚才同事们没调查洛丹枫吗?没听到有谁反馈过这个信息。

洛丹枫迎上赵向晚略带疑惑的眼神:“刚才警察上门的时候,我正在画室没有出来,是你奶奶接待的。”

赵向晚便问:“那您说说,为什么盛家四口,只有小的是乖的?”

洛丹枫慢悠悠说起一些旧事。

“盛家是两年前搬过来的,以前他们住京都,生意做大了,想着叶落归根这才慢慢将公司迁到星市来。盛承昊刚来的时候,也曾到我们家里拜访,当时向晚也在,还记得吗?”

赵向晚点了点头,顺便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青椒炒腊肠。

青椒是奶奶在别墅门前菜园种的,腊肠是奶奶托乡下亲戚做的,加了豆豉和蒜末,地道的农家风味。

赵向晚冲奶奶比划了一个大拇指,周芳溪顿时眉开眼笑。

【我家孙媳妇就是好,这口味和我一个样儿。以前在家不好意思常吃老家腊味,怕熏到丹枫,现在好了,名正言顺地吃!】

祖孙二人悄悄交换过眼神,那边洛丹枫依然在慢慢讲述。

“盛承昊对他夫人半点尊重都没有,我当时很看不惯,觉得这个人高学历、高智商,怎么就生了个猪脑袋?可是后来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多,我有了一点新的想法。”

这话成功地吸引住了赵向晚的注意力。

“固然,盛承昊人前人后不尊重夫人,但她夫人也没有维护他的形象。盛承昊为人强势、家暴、偏心……这些话,如果不是谢纤云说出去,我们小区的人怎么会知道?”

周芳溪觉得媳妇说出这样的话,实在有些不可思议:“丈夫都打人了,难道还要维护他的形象?这要是在我们乡下,早就娘家人上门闹腾,鸡飞狗跳了,谢纤云能够忍到现在没有离婚,够不容易了,你还要求她闭口不言,难道要她昧着良心告诉我们,盛承昊特别好,对她关爱有加?我们又不是没有眼睛,他对老婆好不好,难道看不出来?”

洛丹枫性子柔和,面对婆婆的嘲讽依然不急不气:“妈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周芳溪守寡带大季锦茂,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老太太。她向来同情弱者,听到媳妇说谢纤云没有维护好盛承昊的名声,立马来了脾气:“那你说,你是什么意思。”

季锦茂听她口气有点冲,往母亲碗里挟了一筷子腊肠:“来,妈,吃吃这个,这个菜也就你和向晚爱吃。”

季昭有样学样,挟了一筷子笋干放进洛丹枫碗里。

赵向晚道:“奶奶,都是别人家里的事情,我们背后讨论几句,别较真。”

赵向晚这一声“奶奶”成功让周芳溪愉悦起来。想着这一辈子,养了季昭这么多年,没听他喊过一声奶奶,背着人的时候不晓得掉过多少眼泪。可是自从季昭认识赵向晚之后,脑子渐渐灵光起来,家里多了欢声笑语,也多了个叫她“奶奶”的人。多好的姑娘啊,就冲这个好姑娘,周芳溪决定不再计较洛丹枫说的那些话。

周芳溪转嗔为喜,冲洛丹枫说:“向晚想听,那你就说吧。”

洛丹枫与周芳溪相处了二十多年,早就摸熟了她的脾气,老太太脾气来得快、去得也快,吃了一口季昭送过来的笋干,洛丹枫心里也挺美,含笑道:“好,那我就再说点别人的事。”

“我有一种感觉,谢纤云有时候是有意为之,故意引得盛承昊动怒,在人前展示出盛承昊的强势,努力营造一种弱者的姿态,从来博得众人的同情。我曾有一次看到她在院子里除草种花,她身手矫健,动作利索,眼神狠厉,与平时和盛承昊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。”

赵向晚停下吃饭的动作,认真看着洛丹枫。

一个画家的观察力,赵向晚是绝对相信的。

如果谢纤云人前人后两张面孔,那……就有意思了。

赵向晚问:“那,她为什么要扮演弱者?”

洛丹枫摇摇头:“不清楚。我只是客观陈述,不持任何观点。”

赵向晚陷入沉思。

有一种可能,谢纤云扮演的角色,是盛承昊喜欢的女性形象。因为一个强势的男人,对柔弱、听话的女人更感兴趣。

但如果是这样,那盛承昊应该很受用、很喜欢,不至于人前有尊重,人后家暴。

还有一种可能,谢纤云刻意扮演受害者形象,就是故意膈应盛承昊。她是盛承昊的枕边人,当然知道他的喜好,她故意在人前装出一幅畏畏缩缩的模样,气得盛承昊牙痒痒,忍不住脾气喝斥。至于家暴,也可能是她挑起事端,引得盛承昊动手,然后报警。

当然,还有第三种可能,那就是谢纤云并没有刻意扮演,而是正常状态。

她有社交恐惧症,与外人交流时胆小、怯懦,即使是和丈夫在一起也内向、老实,让开公司创业、雷厉风行的盛承昊看不惯。但只要是单独一个人的时候,她便会感觉自在舒服,表现出洛丹枫所看到的利索模样。

到底是哪一种情况,目前还没办法下结论,得做进一步的观察。

赵向晚抬眸看着洛丹枫:“您刚才说他们家只有小的是个乖的,现在只说了一个谢纤云。其余三个呢?”

洛丹枫是大家族出身,家教很严,吃饭的动作非常优雅。如果不是因为下乡当知青,根本不可能与在公社当厨师的季锦茂认识、相恋、结婚。

虽然旁人可能会觉得明珠暗投,可惜了洛丹枫这个仙女一般的人物落在季锦茂这个俗人之手,但季锦茂用行动证明了洛丹枫的选择是正确的。

洛丹枫非常喜欢赵向晚,也很懂得尊重人,对于赵向晚对警察工作的热情与执着,洛丹枫表示尊重、理解、支持,从来没有一点豪门阔太太的趾高气昂。

听到赵向晚的问题,洛丹枫笑了:“向晚,你这是开始工作了吗?”

赵向晚也笑了:“也算是吧,谁叫你刚才警察上门的时候忙着画画呢。”

洛丹枫道:“盛承昊这个人,我不了解,但能够在八十年代从华夏科学院辞职出来创业,这需要眼光、勇气与能力,从这一点来看,他很成功。如果就家庭情况来看,他人前不尊重妻子、人后家暴妻子,对两个儿子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,他没有处理好家庭关系,从这一点来看,他是个失败者。”

赵向晚叹了一声:“人,真的很复杂。”

洛丹枫晚上吃得少,吃了点青菜、鸡蛋、米饭之后便放下了筷子。她知道赵向晚想要破案的心情,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。

“盛家大儿子,整个人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,在小区里见了谁都会客气地打招呼,态度非常和气,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,只是……太过八面玲珑的人,我不喜欢。”

季锦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。

洛丹枫与他结婚二十多年,早已默契无比,转头看了他一眼:“你不一样。你做生意八面玲珑那是没办法,但是对家人,你很真诚。”

季锦茂嘿嘿一乐,忽然想到一件事:“那,洛一辉……”那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,怎么没见洛丹枫说不喜欢?

洛丹枫眼中眸光一黯:“唉!我待他以诚,但他心思太多,可惜了。只是,他终归是我哥的孩子,小时候父母离异让他没有安全感,所以想拼命抓住更多有形的东西,这才走偏了。算了,季昭也没什么,反而还因祸得福认得了向晚。把他打发到珠市酒店,当个大堂经理就行,以后少来往吧。”

想到洛一辉曾经对季昭表现出来的恶意,赵向晚若有所思。

洛丹枫察觉到赵向晚的目光,笑着说:“季昭是我儿子,一辉是我侄子,亲疏有别,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,放心吧。”

说了两句闲话,洛丹枫言归正传:“还剩下最后一个小儿子,对吧?那孩子我见过,没什么心机,见谁都是一脸笑,阳光灿烂的。听说他成绩很好,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拿了金奖,又爱运动,回到家就和游家、李家那几个小子一起打篮球,在他眼里什么贫富,什么贵贱,都没什么区别。”

听到这里,赵向晚对盛家有了更全面的认知。

吃过饭之后,赵向晚回到市局。

重案组成员也已经吃过晚饭,准备开会。赵向晚一进办公室,朱飞鹏便站了起来:“来来来,师妹快来,就等你开会呢。”

已经是晚上八点,但重案组办公室里却灯火通明。

有案子来的时候,加班加点是常态。

盛承昊是全国知名企业家,他创办的计算机集团公司开发创新了不少产品,汉字显示技术世界领先,他的死亡是市里的重大损失,因此市长亲自发话,必须尽快破案、抓出真凶,以慰亡者在天之灵。

所有的压力,都压在重案一组头上。

市局副局长许嵩岭亲自坐镇,高广强组织会议,大家开始整理今天的发现。

高广强一边在小黑板上记录,一边理顺时间线。

6月18日。

傍晚,谢纤云报警。晚上八点半,两个儿子陪她去省人民医院办理住院手续,住单人间。

据了解,当时警察到达别墅,谢纤云满脸是伤,嘴角、眼角出血,坐在沙发上流泪。盛载中、盛载天一左一右守在母亲身边,与父亲盛承昊怒目相向。

盛承昊非常客气地解释地几句,说只是家庭纠纷,不好意思让派出所的警察跑这一趟。警察看盛承昊态度良好,征询谢纤云的意见之后,口头教育了盛承昊几句便离开了。

许嵩岭冷着脸问:“出警记录呢?盛承昊为什么动手?有没有异常?”

高广强取出当天的出警记录复印件,摆在桌面:“有记录,盛承昊没有提原因,只说是家庭纠纷,两个儿子也没有说话,基本都是盛承昊一个人与警察沟通,谢纤云只在最后点了点头。”

一众刑警都摇了摇头:盛承昊太强势了。

只有赵向晚,因为洛丹枫提到谢纤云的多面性,暂时没有表态。

6月19日。

傍晚,盛承昊宴请亲朋好友,庆贺盛载天顺利保送京都大学,两个儿子出席。

赵向晚举手补充了一句:“当时我们也在四季大酒店吃饭,我记得盛载天满脸不高兴,盛载中倒是笑容满面,一脸憨实。另外,给盛承昊敬酒的人,有称呼他姐夫的,有称呼他大哥的,不知道是不是亲戚。”

这句话里,信息量很大。

不等众人发表意见,许嵩岭说:“别绕弯子,直接说结论。”

【许局长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?】

【市里给的压力不小啊。】

【看来最近都别想按时下班,啊……】

听到同事们的嘀咕,赵向晚站起身,声音清亮而利落:“报告局长,我的结论是:盛载天对母亲感情深厚,对父亲的权威不以为然;盛载中虽然也心疼母亲,但因为在公司上班,努力讨好父亲。另外,盛承昊的亲戚朋友还有哪些,我们应该进行调查走访。”

赵向晚的端正态度,令许嵩岭面色稍霁,他赞许地点了点头:“很好。”他扫了一眼众人,“就应该像向晚这样汇报,打起精神来。”

朱飞鹏几个交换了一下眼神,抿着唇没有说话。

【小师妹是你徒弟,你当然护着她。】

【这是嫌我们声音不够响亮,得嘞,等下我扯着嗓子说话。】

【老许在搞什么鬼,今天才接手的案子,连家庭关系都没有理顺,哪能马上破案?这么着急做什么。】

赵向晚再一次挺直腰杆,大声道:“报告许局,您在这里,官威太盛,大家有点紧张。不如先等我们内部讨论之后,再来一次性汇报?”

许嵩岭瞪大眼睛看着赵向晚,半天没有说话。

半晌之后,他自己没憋住,笑了起来:“你这丫头!行吧,我在办公室等你们汇报。”说罢,背着手离开办公室,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伸出手指,遥遥指着赵向晚,虚空点了点。

等到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朱飞鹏走到门口探头查看了一下,转回头道:“走了!”

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往椅子靠背一瘫,发出一声长叹:“唉!妈呀——”

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。

“哈哈,也亏得有向晚在这里。”

“可不是?官威太盛?哈哈!也只有向晚你敢这么说。”

“许局以前在当重案组组长的时候,我就怕他。当了局长之后,更怕了。”

“好久没有见到他冷着脸,真不愧许黑脸这个外号。”

赵向晚微微一笑:“好了,许局回办公室了,咱们可以畅所欲言。”

高广强咳嗽一声,敲了一下小黑板,在6月19日这条时间线下划了一道横杠,再引出一个圆圈,里头写上刚才赵向晚所提到的两点。

“第一,关注兄弟俩与父母之间的关系”

“第二,梳理盛承昊、谢纤云的亲戚关系。”

许嵩岭不在,大家都自在多了。

朱飞鹏举手道:“没有失窃,没有门锁撬动痕迹,别墅四周没有攀爬痕迹,是熟人作案。我个人觉得,谢纤云、盛载中、盛载天,还有经常来盛宅、有机会拿到钥匙的那些盛承昊的亲朋好友,都有可能。”

这样一来,就需要一个一个地排查,工作量不小。

高广强点了点头:“小朱说得对,今天晚上我们先梳理一下时间线,缩小调查范围。”

众人都端正坐在会议桌旁:“老高,你继续。”

高广强继续在小黑板上写下一行数字。

8月21日。

傍晚,盛承昊与盛载中回到别墅,一小时之后,盛载中离开。

黄元德道:“我调查过航空信息,21号盛承昊的确订了下午五点的航班。”

刘良驹也说:“保安的口供与盛载中的口供对得上。”

按照盛载中的说法,盛载中原本打算坐飞机去京都,但对方临时取消专利转让,于是盛承昊取消航班,很不高兴地回了家。父子俩在别墅商量了一阵公司事务之后,盛载中离开。

赵向晚一直很疑惑送蛋糕这一个细节:“8月21日盛载中出门前送给保安一份精美包装的蛋糕,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要送蛋糕,他回答说是临走时看到冰箱里母亲做的蛋糕,想着母亲住院,怕蛋糕过期,便顺手带了出来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他有所隐瞒。”

祝康道:“邻居们说,谢纤云手很巧,会做蛋糕。她提前做好放在冰箱,因为住院没办法吃,所以送人,很正常,你为什么觉得不对?”

赵向晚回忆着当时问话时的场景:“如果只是顺手送出去一份家里可能会过期的食物,一般人都不会放在心上,被人问到的时候通常都会思考一下。可是你们注意到了吗?盛载中不假思索地回答,仿佛早就背熟了一样。”

朱飞鹏道:“有没有一种可能,他这么做就是要刻意加深保安的印象,让保安记得他这个时间已经离开别墅?”

其余几个同时道:“你们怀疑盛载中?可是他没有作案时间。”

艾辉道:“对,我们趁着晚饭时间到昊天公司走访了一下,员工都表示盛载中22、23号都在公司。只有22号下午三点吧,盛载中开车出去,说是前往医院探望母亲,大约晚饭时间就回来了。”

赵向晚、朱飞鹏异口同声:“22号下午三点到六点,这个时间段他不就有作案时间吗?”

祝康说:“医院那边我还没有时间调查,明天去核实情况。”

高广强:“行,那明天祝康、朱飞鹏跑医院这条线。别忘记了,医院对面的天喜乐酒店,也查一查盛载天的住宿出入情况。”

时间线继续向下。

6月22日、23日。

22号中午盛载中曾与盛承昊通话,这说明他在那个时候是活着的。

黄元德冷静地说:“电信局、电话记录这条线我来跑。”

6月25日。

上午11点,谢纤云出院回家,发现尸体报警。

这代表,从22日中午到25日上午11点,足足71个小时,盛宅一直没有人,而且也没有人与盛承昊联系。

用盛载中的话说,盛承昊是一言堂,非常强势,底下人都怕他。只要他不找人,没人敢主动找他。或许这三天时间里没有他的声音,大家都暗自庆幸,觉得终于可以偷偷懒、放松放松。

理顺了时间线之后,高广强在小黑板上划分工作内容。

目前,盛家母子三人列为重点怀疑对象。

医院、酒店、公司、电信局、别墅,一定要把盛家母子三人的行踪调查得清清楚楚。

众人正在热烈讨论之时,重案一组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,许嵩岭推开门,脸上带着一丝不敢置信:“盛载天,自首了。”

“自首?”

所有人都站了起来。

许嵩岭:“盛载天承认,是他杀害了父亲,现在人已经被抓捕,准备审讯吧。”

赵向晚脑中突然闪过洛丹枫的话:“盛家那四个,就小儿子是个乖的。”

因为乖,所以他来自首了。

已经保送到京都大学,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,承认是他杀害了父亲。

真的,还是假的?

高广强很欢喜。

这么大的案子,市里给局里压力,局里把压力传递到重案一组,说实话,高广强真有点紧张。

案发第一天,有人来自首,真是太好了。

他马上将手中资料一收,点名道:“朱飞鹏,赵向晚,祝康,你们三个跟上,和我进审讯室。其余几个,把今天的照片洗出来,资料整理好,再催一催法医那边,尽快出尸检报告。”

晚上九点,赵向晚在审讯室见到了盛家最优秀的小儿子,盛载天。

盛载天显然是刚刚洗过澡,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皂气息。头发修剪得很有型,刘海自然下垂,宽阔的额头、漂亮的卧蚕眉,一双眼睛黑眼仁多、白眼仁少,看上去有几分稚气,透亮清澈。

他里头穿一件简单的黑色圆领T恤,外面穿了件薄牛仔外套,牛仔裤、球鞋,衣袖挽起,露出半截小臂,小麦色的肌肤,流畅的肌肉线条,看着就是个运动、阳光型的少年。

他个子高,坐在铁椅中腿弯着感觉有点不适,便歪了歪身体,一条腿伸直了一些。见到有人进来,马上收回腿,坐得端端正正。

察觉到这个细节,赵向晚有点明白为什么洛丹枫要感慨盛家就盛载天一个是乖的。他这模样,完全就是个见到老师进教室的好学生,乖巧而单纯。

几名刑警坐下之后,祝康负责做笔录。

高广强的态度很温和:“盛载天?”

盛载天垂下眼帘:“是。”

高广强问:“多大?”

盛载天很老实:“十七。”

赵向晚皱了皱眉,今天高三的他,还不到十八岁?

不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犯故意杀人罪,会被从轻或减轻处罚。

但即使是这样,他的前途、未来也将毁于一旦。

高广强问:“你前来自首,因为什么?”

盛载天的眼睛里噙满泪水,眼眶红红的,忍了半天,也没有忍住,忽然就哭出声来。

可能意识到这里是公安局,对面坐着的是警察,他只哭了一声,便紧紧闭住嘴,拼命眨眼睛,努力控制着眼泪。

【这里好严肃,我好怕。】

【爸死了,爸爸真的死了。】

【爸爸,呜呜呜……】

听到盛载天的心声,赵向晚松了一口气。终于,盛家这三个人里,她能清楚听到盛载天的内心所想。

谢纤云的内心非常封闭,一丝心声都没有泄露。

盛载中的心声偶尔会漏出来一些,但却都是细微末节。

只有盛载天,他的内心坦诚而简单。

感受到盛载天浓烈的悲伤,赵向晚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。

这个可怜的少年,他是在替谁顶罪呢?

高广强没有催促,他走上前,给盛载天递上一张纸巾。盛载天接过纸巾,哽咽着说了一句“谢谢”,这才擦拭泪水。

真的,非常礼貌。

深吸了几口气,盛载天的悲伤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,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:“我爸,在家里对我妈不好,经常打她。”

【我爸对我那么好,为什么要那样对妈妈?我和他吵过的,可是劝不住。有一回,我拦住了他的拳头,将妈妈护在身后,结果……我被爸打了一拳头。】

“18号那天,我爸又打了我妈,我妈报了警。我和我哥赶到家的时候,妈妈被打得鼻青脸肿,我吼了我爸,可是我爸根本不听我的。警察过来,教育了他,可是他却恶狠狠地说我妈吃他的、穿他的、用他的,就该受着这份苦。”

“我和我哥没有和他吵,带着我妈去了医院,办了住院手续。第二天检查,我妈的鼻梁被他打骨裂了,需要静养。我妈躺在**的样子,真的很可怜。我那个时候就在想,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。”

“22号下午,我哥过来看望妈妈,趁着我哥在医院陪我妈,我管他要了车钥匙,开车回了别墅,直接冲上二楼书房。我爸见到我的时候还挺高兴,可是当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妈妈的时候,他冷冰冰地说,让我不要管他的事。说我妈是咎由自取,他让我好好读书就行,别的什么都不要管。”

“我生气了,我真的很生气。我虽然还没有成年,但我马上就能上大学,离开家独立生活,如果我不在家的时候,他再打我妈,怎么办?难道让他打死我妈妈吗?于是,我大声对他说,我非常严肃地说,我说如果你再敢动手打妈妈,我就揍他。我现在个子比他高,力气比他大,我必须保护我妈妈。”

“我爸听到我的话,脸气得通红,他从书桌那里走出来,上来就扇了我一巴掌,说白疼了我一场,骂我是个白眼儿狼。我并不想的,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他,我就是被他打得脑袋一片空白,正好我站在陈列柜那里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抄起柜子上的那个奖杯,一下子砸了下去。”

“那个奖杯,是我参加省数学竞赛拿到金奖的时候,省里奖励的一个水晶奖杯,有机玻璃做的,很重,棱柱尖锐,只一下,我爸就捂着脑袋,我看到鲜血从他头顶渗出来,我吓坏了,拿着奖杯就匆匆跑出来,开车回到医院。”

“我一直存着侥幸心理,我希望那一下不要紧,我爸没有事。我没敢告诉我妈,更不敢告诉我哥,我就忐忑不安地等着。25号我妈出院,我都不敢跟着回家,就扯了个谎,说酒店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,其实……我是在逃避,我害怕一回家就会看到我爸被我打死了。我躲在酒店,一直等着我妈和我联系,我希望她打传呼过来,叫我回家吃饭,说我爸已经原谅我了,一切都没事了。”

“可是,我错了。”

说到这里,盛载天抬起头。

“警察叔叔,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死我爸,我就是失手。我爸对我很好,以前在京都的时候,他哪怕工作再忙,也会抽时间带我去游泳、溜冰、骑自行车、打篮球,我爱运动的习惯,就是我爸培养出来的。

他是个非常成功的人,他以身作则,教我做什么事都要专心专注,读书要读通、读透,要一边学习一边思考,要不断努力拼搏向上,要不畏艰苦困难。我什么都听他的,我认真学习、参加各种比赛,我待人以诚,友好团结同学,我懂得感恩,我真的非常崇拜我爸。”

一行泪水,顺着盛载天的脸颊流下。

他咬了咬牙,一字一句地说:“可是,错了,就得自己担着。我来自首,你们……把我抓去坐牢吧。”

审讯室里,一片寂静,没有人说话。

逻辑清晰,非常合理。

因为要保护母亲,在与父亲理论之时,失手打死父亲。因为不敢面对,因为存着侥幸心理父亲没有死,所以不敢回别墅,不敢面对这一切。

直到发现父亲已死,母亲报了警,知道躲不过去了,所以来自首。

真的是这样吗?

高广强举起手中用证物袋装好的水晶奖杯:“用来击打盛承昊头部的,就是这个?”

一樽三十厘米高的水晶奖杯,说是水晶,其实就是有机玻璃,下窄上宽,呈风帆状,四边棱角的确尖锐。如果用这个击打头部,尤其是后脑,极容易造成致命伤。

盛载天抬头看一眼:“是的。”

高广强问:“你打了几下?”

盛载天:“一下。”

高广强:“为什么要把它带走?”

盛载天:“当时害怕,所以顺手就带走了。”

“带着上车的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当时奖杯上有没有沾上血迹?”

“血迹?”

盛载天的表情有些茫然。

赵向晚知道高广强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。

从现场情况来看,盛载天头部出血较多,地板、墙面均有喷溅式血点。他要确认一点,如果当时就是这个奖杯砸中盛承昊头部,造成这种喷溅式血点,那一定力气非常大,并且上面一定沾满了鲜血。

盛载天的目光朝向视线的右上方,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:“有,肯定有。”

高广强继续询问:“拿回去之后,你清洗过奖杯吗?”

盛载天点头:“洗了,我洗了好多好多遍。”

高广强皱眉:“在哪里洗的?”

盛载天:“酒店的水池。”

高广强问:“有没有发现水变红?”

盛载天的目光再一次移向视线的右上方:“有,肯定有。”

好吧,不用倾听他的心声,赵向晚从他的微表情就能确认,他在说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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