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头再次低了头，就在钱氏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，才听他道：“我七岁了，是青城人。我没有爹，娘死了，在楼子里被人打死的，还有妹妹也被摔死了。”
钱氏一听心下一惊。
青城就是金阳镇的府城，只是石头说她娘是在楼子里被打死的，是她以为的那个楼子吗？
她在京城时，曾有听说过，有些人有怪癖，喜欢身怀六甲的。
所以有些楼子，不会让花娘喝绝子汤，等有了身孕，就专门供那种人消遣。
从石头的话中听来，他就是那种情况下被生出来的？
还有他说妹妹也被摔死，想必是里面的妈妈见是个女娃娃，有心培养一个。
而他娘不想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，就反抗，结果……
想到这，钱氏看着石头的目光，带着怜悯。
她总算是知道，为什么这个孩子小小年纪，表现出来的，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纪。
自幼在楼子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，之后因为他娘的事，自己跑出／被赶出来独自流浪。
这一切都迫使他懂得想得比别人更多。
想来他之所以那么护着阿铭，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了吧？
“你现在可有去处？”
“有，阿铭在这，我也想来这边住。大哥哥说让我住在靠近北山处的屋子，已经打扫好了。”
钱氏想了下北山那边的屋子，便道：“也好，那你就住那边。往后你白日来我家吃饭，替我多点活，算是抵饭钱。”
本来她是想石头小小年纪，心智算成熟，住在家里也无可厚非。
横竖已经添了阿铭一口饭，再多一个人也是可以的。
只要多多每个月不出事，她就算在养五个孩子都能行。
只是她觉得这个石头估摸不会想寄人篱下。
既然如此，那就还是住在那边去，只是来这里吃饭的话，就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。
比如，给她烧烧火，给她洗洗碗，又或者替她打扫下屋子什么的。
像他七岁这个年纪，在这乡下也不算特别小。
平日里能帮忙捡捡柴火，挖挖野菜。
到了春耕时，还能帮忙拎着饭食，送到地里去。
石头很想说不用，但是说不出口。
这里他除了小阿铭外，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。
他还没长大，也不能赚钱。每天要是自己摸吃的话，也未必能有吃的。
如果帮靳家做活就能不用饿肚子，那也是可以。
哪怕只吃个半饱，那也比他在镇上好。
他在冬天的时候，经常讨不到东西吃，常常一饿就是饿一整天。
要不是后来客似云来那边的人看他们可怜，到了晚上，会把客人吃剩的东西送出来，只怕早就饿死了。
虽然那都是些骨头或者残渣，但对他而言，那就是食物，有时还未必能抢到！
“行了，你也跟着去洗洗，然后去看看自己的屋子，晚上过来这边吃饭。不过今晚的灶间的火，你得过来给我烧，还有饭后的碗你洗。”
石头是个有眼力劲的人，听到这话，当即收拾起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筷。
钱氏见状，满意地点点头。
下午，靳一烈带着石头先是去了一趟村长家。
他本想和村长说一声，石头和阿铭来村里住的事，奈何他们还在镇上，并没有回来。
靳一烈看着愁眉苦脸一直抹泪的张陈氏道：“陈阿奶，我今天去医馆了，宝林哥没性命之忧，你别担心。”
张陈氏自从昨天知道出事后，到现在一直在抹泪，听到这话，口气有些不大好，“你一向和柳家那丫头关系好，自然是替她说话。我家宝林有老天爷保佑，肯定不会有事的。柳家那丫头心也忒黑了，可把我家宝林给害惨了这次。要是宝林以后有什么事，看我会饶过她？”
靳一烈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，当即尴尬地笑了笑，说了一句：“陈阿奶，我先回去了，你注意身体。”
话落，他带着石头，直接转身离去。
待出了村长家，他才侧头看向石头：“走吧，我直接带你去那房子。”
石头点点头，在去北山的路上，想了想，自己总叫大哥哥也不是一回事，就道：“我能叫你金宝哥吗？”
“嗯，从今天开始，你和阿铭都叫我金宝哥。”
“那小姐姐叫多多姐？”
“嗯！”
石头听他答应，心头悄悄松了一口气。
等到两人来到北山脚下的屋子前时，就见陈小桃和陈小东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。
两人一个正在劈柴，一个在晒太阳。
“东子，你怎么出来了？”
看到陈小东，靳一烈很惊讶，要知道自打他身子骨变差后，是不出门的。
顶多也就在他们自家的院子里，晒晒太阳。连篱笆门，都没出过。
陈小东嘴角衔着一抹微笑，他的视线落在石头的身上。
“这个，就是小桃说的石头？”
“大哥哥好！”
石头往前走了一步，对陈小东问好的同时，还不忘微微弯腰问好。
“金宝哥，水已经提满了，屋子也打扫干净了。还有我怕他夜里冷，也弄了些柴火过来。”
陈小桃说完，看向石头，手指着厨房道：“这屋子也就厨房这里还能住人，你晚上就睡在那。我们这里山多，夜里有山风，比镇上冷。厨房里金宝哥之前拿了口破锅，你往里头添点水，晚上在灶里烧点火，也暖和些。”
石头听到这话，顺着陈小桃所指的方向，进去看了一圈，随即出来，眼底满是感激道：“谢谢小桃姐。”
陈小桃见他这么客气，当即不自在地摆摆手，“不用客气！我家就在村东头，你有什么事，可以来找我们。”
对石头来说，这个屋子就算再破，也比他在镇上住的那个好。
何况在这里，他根本不必担心会饿肚子。有靳家，他每天至少能吃点东西。
这里靠山，在山上他觉得自己还是能找点吃的。
现在天还没彻底冷下来，之前金宝哥他们去山上采东西卖，他也可以。
只要他赶在过年前，攒点钱，自己买点黑面得话，也是可以的。
只是，这个家什么都没有，他不能一直靠着别人。以后想要在这一直住下去，得自己立起来！